欢娱散春愁

士为知己者死。

【东凯】终年不遇

慕慕慕慕良珺:

warning:RPS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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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非常混乱,跟所有的事实无关。
我就讲一个故事,高兴的不高兴的都是我的,和所有人无关。
@致力于放飞自我的小甜饼 投喂太太的东凯,请太太收下我的新年礼物O(∩_∩)






1、
2003年除夕快转钟的时候,家里人照例蹿腾着一起下楼点最后的一挂。
红色的塑料纸包着,立在大门的春联下面,整整一万响。
那年武汉还没禁鞭,雾霾这个词也离生活很远,空气里都是热血沸腾的硝烟味儿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儿。
那年我好像才二十岁刚出头,浑身带着所向披靡披荆斩棘的桀骜,怎么也不死心地一辈子在这个潮湿的华中地区平平凡凡地柴米油盐酱醋茶。
鞭炮响的时候,爸爸从楼道口走出来,他的脸一半在路灯里一半在黑夜,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说好。


2、
肆虐了整个春天的非典和发烧门诊,终于在某天央视一套的新闻里销声匿迹了。
等到2004年返校的时候,汉口江滩上的芦苇又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了。
我坐在返校的硬座上一路向北,睡得天昏地暗。
身边的座位一直都是空的,直到你背着包坐到我身边,听到声响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带着点焦躁地折臂把脸埋进手肘窝里,只露出两只皮肤色的耳朵。
后座的人和你相识,两个人聊了快一路。
睡得腰酸背疼起床气爆棚的我终于受不了了,噌一声坐直了身体,盯着你的后脑勺一副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样子。我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个人惊叫一声——
“靳东,”他说,“那是迎春花吧。”
黄色的花朵,一闪而过。
可惜我光顾着看你,没来得及看见。
幸好你看见了。
“靳东是吧?”我扭过头去看你,尽量把自己伪装得气势十足,“安安静静地睡觉看书都可以,闭嘴就行。”


3、
我没想到在图书馆后面的那条道儿上再遇到你,尽管我在校门口看到你翻学生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摊上事儿了。
那天一帮子话剧社的人站在路灯下面通宵排练,你就从拐角的那片黑暗里走出来,什么话也不说地路过我,走到张鲁一面前——
“哎,找你们话剧社借个人,明天就还。”
“借,当然借。难得靳公子开了口,我这儿哪怕不上场了,人我也借你。说吧,借谁?”
“表演系的,”你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朝着我的方向伸手一指,“王凯。”
北京二月份的寒风里,我话都说得不太利索:“啊?”
“行。”张鲁一走过来跟我亲切握手,“凯啊,不是要说哥不照顾你,靳公子去拍片,你作为话剧社的代表去支援一下,客串个角色,回来记得跟大家分享经验交流所得啊。”
『我呸!』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真诚的目光压着心里咆哮着的鬼哭狼嚎:“诶,好的。谢谢师兄。”


4、
我客串的那个角色怎么看怎么随意,跟硬拗进去的似的。
台词没有也就算了,连个正经名字也没有。
单字一个明。
日月明。
拍的场景就在平常上课的教学楼里,是个开了口的回字形走廊。曲折回环,有一边终年见不到一丁点阳光。
我当年离校的时候重新走了一遍。
一步一步数过去,从头到尾刚好49步。
这条路那天逆着光走了一遍又一遍,你扛着机器掌镜跟拍了一遍又一遍。
录像带一卷一卷地送进去,拍毁了的都是钱。
我跟着你去很远的地方花五六十把那卷录像带重新变成影像,一开始你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五颜六色的钞票,后来慢慢变成叮里咣啷的硬币。
最后一次你终于忍不住了,下雨天把我从寝室里拖出来,两个人在露天的操场里打了一架,你说我烂泥扶不上墙,怎么教都没用就会浪费钱;我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只知道吼回去,说的什么完全一个字也不记得了。
后来你把我摔进泥塘里,看着我躺在黄褐色的水坑里,突然就不动了。
被淋湿的头发搭下来,雨滴粘在睫毛上,整个瞳孔里一汪星辰。
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你说:“我现在知道怎么跟你讲了,王凯。”
“他只是浑浊。”
“不是脏。”
『哦。』
成片出来的时候我被拖着坐在礼堂里看过,旁边坐着的都是话剧社的同学。第一个镜头就是我,剪得细细碎碎,只有我和你还认得。
额头上的发,粘了汗的鼻尖,修长的脖颈,淡青色涌动着的动脉,呼吸起伏的胸口,还有藏着一片汪洋的瞳孔。
各种手法的蒙太奇用了很多,荒诞而繁琐的重复镜头,絮絮叨叨地再说一个人的美。
我的。
靳东,我就知道你是看得懂我的。


5、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的毕业作品。
优毕的公告栏里贴了一两个月,你穿着学士服站在教学楼门口的照片,眼睛眯在一起,看不出任何情绪。
普普通通,平平凡凡。
我还是跟原来一样,上课下课吃饭睡觉通宵排练,话剧社一如既往地在图书馆后面蜗居,连个正常的排练厅也借不到。只是大戏从《暗恋桃花源》变成我们自己写的《枯芒草》,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天正排着呢,你就从那个拐角的地方伸出一只手来,啪一声拍在我肩膀上,吓得我尖叫一声把图书馆看门儿的大爷立刻就招来了。
手电筒的光明明灭灭,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时候谁还记得谁?
整个话剧社没两分钟全跑没影儿了,只剩我一个人收拾地上散着的道具,哼哧哼哧地刚塞进麻袋里,你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你大爷的,还不跑?明天想背处分还是怎么着?”
我才想起来跑,慌不择路的时候也不忘拖着袋子,你跑得老远:“王凯你快点,丫别连累我啊!”
然后你又折回来:“算了算了,反正我就等毕业证了。”你从一步开外的地方伸出手来,五指扣住我的脉搏,披荆斩棘一路向前。


6、
跑到校门外的时候,我半条命都要没了。
你撑着膝盖,手指差点戳上我脑门:“你大爷!”我一边喘一边顶嘴,我说我没大爷,大爷这个称呼在武汉那都是不常见的。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问我帮了这么大忙该怎么谢师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火锅店,还亮着昏黄的灯。
我说:“肉偿。”
“好嘞。”
那天我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点麻辣锅,也是在那天发现原来靳东你在辣椒面前怂成这个样子的啊?你一边吸气一边灌啤酒,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利索。
喝到一半的时候我跟你说,武汉有全国最好听的啤酒名字。
叫行吟阁。
你说啊,可我还是最喜欢青岛来着。
我哼一声,两个人跟三岁似的为啤酒又吵了一架。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后来问我。
『对啊,很明显吗?!』
出来火锅店的时候,我把胳膊搭在你肩膀上:“怎么样?”
你认认真真地看了我一眼,从头发丝到裤脚。
“手不错。”你回答我。


7、
暑假开头的第一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你的电话。前一天晚上睡得晚,智商还没完全醒过来的时候,我对着电话问了一句:“你谁啊?靳东是吧?靳东是谁啊?”
你没说话,干净利落的一声啪。
两个小时以后有人来敲门,我顶着一头鸡窝看了半天:“哦,师兄啊,师兄你怎么来了?”你翻了个白眼说是跟家里人闹了矛盾,跑来投奔我,我切一声让出位置放你进来,你背着手逛了一圈下来,从床头柜上抽出一本顾城的诗集,86年的《黑眼睛》。
你翻开了问我一句:“你看云时很近?”
我抱着洗好的苹果扔给你一个:“我看你时很远。”你带了点赞赏地点点头。跟抽查背书的初中语文老师似的。
说实话啊,靳老师,整本我就只看过这一首啊。
『谢谢您嘞。』
那年武汉的暑假跟平时没什么不同,还是热,我洗漱完了背个包说带你出门逛逛。
黄鹤楼和长江大桥,那都是给游客看的,武汉名片里我觉得唯一值得去的应该是江汉路。
两个大老爷们儿从712路的鱼罐头里挤出来,就站在江汉关底下。
《威斯敏斯特》的钟声很响,我指着砌在大理石上那三个字漆黑的江汉关跟你说,这一片都是民国的老房子,不管是建筑物还是历史,绝不输给上海的外滩。
七八年以后,这栋房子出现在央视晚八点的黄金时段,中戏前辈史兰芽老师背对着镜头就在这栋楼里说:“我要一句真话,难吗?”
江汉关不远处有一家蟹脚热干面,在武汉特别有名。我给你的那一碗里加了很多辣椒,你辣得满头是汗睁着眼睛瞪我,我笑岔了气,终于觉得这次你看我的时候比看云的时候近了一点。
我把嘴上的芝麻酱舔干净,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你知道这条街怎么来的吗?”
你一边辣的直吸气一边翻白眼回我:“嘶——19世纪中后期吧——英国租界?——嘶——后来各国势力——嘶——瓜分在华利益——嘶——然后就有了江汉路?”
我给你递了一瓶盐汽水做奖赏,从小喝惯了的武钢人。
1861年汉口英租界在此开埠,1927年被华商收回,后又几易其手,最后伤痕累累地回到武汉人民的怀抱。
我跟这条街、这座城市都不一样,靳东。
我没有那么多彷徨和犹豫,命中注定就是你。


8、
你走的时候,我到汉口火车站送你。
那个时候的站台票还便宜,门口那么多安检的设备都没有,大厅里人挨人,工作人员扯开了嗓子吼。我把你送到候车室坐定,扯了个谎说要去一趟厕所。
我去了烟草专卖店。
那一年的武烟刚出了风头,7月26号在国际设计博览会上拿了奖,祥云图案的烟嘴,带着东方神秘的隐喻。
我指了指最上面那条黄鹤楼1916,跟店员说:“就是它了。”
我攒了大半年的生活费,全搭进去也只够买一包。
我把那盒印了黄鹤楼标识的烟递给你,你有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算是纪念吧。”我把它塞到你手里,你站起来拥抱我,带着烟草丝和尼古丁的味道裹挟进胸腔里。
你的嘴唇擦过我的腮帮子,引起一阵战栗的痒:“王凯,后会有期。”
那个时候我还不会抽烟来着,等后来会了,再没抽过1916。
怕痒。


9、
后会无期。
再听到你的消息,是从许多别人的嘴里。
说你是话剧界展露的一颗新星,一双眼睛从第一排勾到最后去。
我知道的,你的眼睛是有魔力的。


10、
后来再见到你,是在学校附近的酒吧里。
《枯芒草》一摆上台居然收到许许多多人的称赞,重演了一次又一次。
我们挑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地方庆祝,我满脑子都是马上要上的大戏的剧本,只有躯体跟着整个话剧社的人都在。
久别重逢的时候,你被推上舞台唱了《离人》。
轻轻浅浅的声音从远一点的地方传过来,灵魂倏地一下从漂浮着的四野八荒赶来,我抬起头跟你四目相对。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能不孤独。
我拧开桌上的一瓶啤酒,250毫升冒着气泡的液体一口气下肚。
有话剧社的同学认出你了,非要让你再唱一首。你端着学长的架子,话却说得一点不留情:“我唱可以,这杯白的,你们喝了?”
一帮小兔崽子们都怂了,推推拒拒到我这儿还剩了半杯,其中一个男生拍拍我的肩膀:“凯哥,靳东师兄今儿能不能再唱可看你的了啊。”
『开玩笑,白云边是白闻着长大的么?』
我把杯子端起来,站起身直视你的眼睛:“这杯敬东哥,祝东哥越来越好。”
身边的人都在起哄,喝到一半的时候你抬手打掉了杯子,清凌凌的一声玻璃脆响:“你个死心眼啊?”
你还是站上去了,94年的《矜持》。
你说,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那杯酒是什么啊?比白云边后劲儿大多了。』


11、
一群人闹到转钟也没法回学校了,小家伙们约着去随便找个地方睡一晚,明天接着去排练。我想了想,深呼吸一口气走到你面前。
你听到我跟你说:“东哥,我送你回去吧。”
你没听到那句——
『东哥,你带我回去吧。』
我站在北京的路灯下,伸手去挡你的眼睛,嘴唇堪堪擦过你脖颈上的大动脉。你伸出手拥抱我:“不行。”
“家里有人在等我。”
其实我们不一样的,我一早就知道。
我是一只没有来路的风筝,你是一株根深蒂固的白杨。
就像你偏爱王菲的《矜持》,我却迷恋陈奕迅的《浮夸》。
我们不曾活在爱里,有关我们之间的种种都是虚构。
湖水上升,天地下沉。
谢谢你依然保有我,
最体面的狼狈。


12、
后来我们再没面对面见过。
毕业后再北京折腾了好多年,我才终于相信世事沧桑和命中注定。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火车站,你临走之前问过我一句:“王凯,你相信命运吗?”
人声鼎沸,我皱着眉让你再说一次。
你抿着唇笑,提高了音量自问自答:“我怀疑生活。”
靳东,我是信的。
整个北京,四年时光,大梦一场。
当年我背着一个双肩包去了北京,现在我拎着一个行李箱回了武汉。
重要的都在心里,其他的,我都不要了。
见过了轰轰烈烈,再没什么能打动我的了。
除了平凡。


1、
最普通的生活,上班下班柴米油盐。
熟悉的华中地区,潮湿温热的夏季。
武汉好多年后终于通了地铁,家门口的小区就有,终点站在上班的光谷。
最普通的7月,我起得太晚差点迟到,隐形眼镜也扔在抽屉里,整个世界都是模糊一片。可是地铁站门口的书报亭上,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了。
杂志封面,西装马甲衬衫,社会精英地站在那里。
世界像一个巨大的抓娃娃机,我隔着玻璃屏幕,只想要你。
我伸出一只手指,刚吃完早饭还带着点油,直直地戳上你的脸:“老板,就要他了。”
是你的采访。
最后一个部分聊到你的大学生活,你说你还欠一个人一句道歉和表白,我有一种直觉,冥冥之中所有故事的起点和终点。
“这是我欠他的。”你说,“来不及还上。”
时光轰然坠地,我终于明白那个未曾说出口的谜底。
我花了一个早晨反反复复看这篇采访,然后把它跟那些残羹冷炙一起扔进办公室的垃圾桶里。
靳东,岁月长,衣衫薄。
我们没有来日,也不会再有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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